男人和女人相处的时候，女人一向占据主导地位。并不是说男人不如女人。不如说刚好相反。男人天生比女人拥有更强壮的身体，更大的力量，在以力量为准则的世界里，力量最大的人就是“强者”，所以男人变成了“强者”，女人变成了“弱者”。
这并不是某个人规定的，而是自然的选择。
但这里不是自然界。
当弱者与强者都处在被规则限制的领域内，力量不再属于唯一鉴定标准的时候，弱者（女人）反而比强者（男人）强。
至少在吵架方面，“强者”不是“弱者”的对手——或者说不占据优势。
使用武力让弱者同意强者的观点，这叫胁迫。把弱者的观点反驳的体无完肤，这叫压迫。连话都不给弱者说的机会，这叫独断。而当弱者和女性，强者和男性联系在一起的时候，男性就要面临被质疑性别的问题，也就是“你是不是男人”的问题——“你是不是男人！”和“你不是男人！”，如果更进一步，就是“禽兽”和“禽兽不如”。无论那个，男人都讨不到好处。
“所以说我脸上这个巴掌印并不是你想象中耍流氓失败的报应或者是其他的东西。只是因为我们双方有点小小的摩擦。你明白吗？小小的摩擦而已——差不多也就这么小。”
在破落的酒吧里，玖零不断缩短两个手指间的距离。红彤彤的巴掌印哪怕在酒吧劣质霓虹灯下也非常清楚。
“但可惜的是，在既定规则下发生的口角争斗男人永远不可能比女人要厉害，所以就导致了这可悲的一幕。”
坐在玖零对面的是比玖零高两个头的泷。他把半杯啤酒灌到肚子里，嘲讽的说道:
“净TM扯淡。口角会变成巴掌？真当我是傻子呢。我猜你肯定是又做什么对不起左拉的事情，左拉才会给你脸上来这么一下。等会儿给左拉道个歉，这么好的老婆你也舍得？”
被对方说破了事实玖零也不尴尬，只是撇了眼吧台另一边的左拉。左拉还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所以他特意选择了离玖零最远的位置。或许是为调整心情，左拉把头发束成了马尾，让原本就漂亮的她多了分干练，更加符合最下层民众的审美。周围的男人用热情的眼神看着她，仿佛想把她留在眼睛里。
但是被如此追捧的本人却一脸不高兴。
左拉恶狠狠的把能量方块扔到嘴里，就像在咀嚼某个男人的肉。
泷的妻子爱兰在旁边安慰她，同时用余光抵挡那些仿佛把眼睛粘在左拉身上的男人们。爱兰在最下层待了二十年，大风大浪经历的次数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气场不是一般的强大。迫于爱兰的气势，明明一大群男人都对左拉有兴趣，但真正上来搭讪的人还没有出现。
“我倒没看出来她哪里好。”
“诶呦这口气可真大啊。没看出来哪儿好？那你叫我出来喝酒干嘛，还让我把我老婆带上？”泷嘿嘿笑道:“年龄不大，死要面子。”
“……嘛。”玖零受不了泷的调侃，模糊回应了一声。
泷得理不饶人:“身在福中不知福。你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羡慕你分配了个好老婆。年轻漂亮，还是从上层下来的人物，你要是还不满意，我就揍你。”
玖零喝了口酒，白了泷一眼。
左拉和玖零是夫妻关系。而且是由上层直接分配的夫妻。
这并不是特殊的个例。
事实上，早在三百年前，最下层的夫妻关系就不再是自己能掌握的东西了。
最下层不同于其他三层，在这里居住的每一个人，都是因为违反法律被驱逐出前三层的家伙。如果不是因为人类已经到了不能浪费任何人力资源的情况，他们这类人最后的结局只有监狱。既然是代替监狱的地方，自然不可能有和常人一样的人权。失去自由配偶的权利只是其中一个，他们还要终生背负高强度的劳动。挖掘空间，清理垃圾，维护协作，工业制造……所有领域中担任最低等，最劳累工作的人，都属于最下层。他们的子孙也要在这里生活，用一生为父辈犯下的错误赎罪。直到第三代才能重新回到前三层，但也只是到下层当一个比劳役好一点的农民或者工人。
左拉是被上层贵族区驱逐的人。这在最下层中也很稀有。能和左拉成为夫妻，大概是因为同一年龄中，只有玖零是被刚驱逐下来的人而已。
玖零:“只是运气好而已。”
“这还不够啊，明明是过来受苦的，结果却多了个漂亮老婆，偷笑都来不急了。还是那句话，回去别睡那么晚，多卖卖力气。女人嘛，就是要捡好听的说，看准时机一波拿下，啥隔阂都没有了。”
泷眯细了眼睛，扔给玖零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玖零想了想，终究还是把“我们还没怎么样过”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两个青春期的年轻男女在一个床上睡了三个月，说什么也没发生过，连玖零自己都不相信，只能郁闷的把啤酒饮尽，“老板，再来一——”
“喂，你们干什么！”
突然，酒吧里响起了不和谐的声音。玖零侧头看了一眼，发现左拉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四五个壮汉，泷的妻子挡在壮汉和左拉之间，像只母鸡一样护着左拉。
借着灯光，玖零能看见那壮汉的手臂上纹着一只老虎。
——西边的人。
最下层是一个劳改处。在这里生活的人没有一个善类——所以能看到很多其他阶层看不见的东西。
比如说黑社会。
东豹西虎南边鼠，这是最下层的一句顺口溜，连孩子都能朗朗上口。说的就是最下层的三股势力。东边的老豹头，西边的独眼虎，还有南边的鼠王。这三个家伙原本在上层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来到最下层以后，只用五十年的时间就拉扯起来了三个相互对峙的势力，为了最下层的资源杀来掐去。
三年前，这三个势力相互血拼，无视规矩出了不少人命，把上层的贵族惹毛了，派十多队组装士兵来最下层。砍刀和拳头怎么想也不可能比枪更快。面对几百个黑洞洞的枪口，三个老家伙默契的偃旗息鼓，小心的夹起尾巴，安安稳稳的不敢出声。
怎么现在，西边的人却跑到东边来了？
玖零想不明白其中缘由，就问一旁的泷。结果泷扔下一句“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那头独眼老虎肚子里的蛔虫。”继续老神在在的喝酒。
玖零特意指了指那边的人群，说道:“你不生气？你老婆可是被人围住了。”
“究竟是谁老婆被人围住了，心里就一点逼数没有？”
泷鄙视的看了玖零一眼。明明是你老婆惹出来的事儿，居然想把锅甩到自己老婆身上，其心可诛。
“好吧，是咱俩的老婆被围住了。”玖零妥协:“怎么办？”
泷反问:“这么好的机会（英雄救美），你说呢？”
玖零:“你不帮我？”
泷把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可不会参与进去。
玖零叹了口气，伸手往桌子上扔了几个硬币，“好吧，记得一会儿跑快点儿。”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
泷把嘴一咧，露出一排大白牙。
这边，泷的妻子还护在左拉的前面。几个壮汉连拽带拉也带不走她。实在觉得烦了，其中一个便吼道:
“老太婆，我们找的不是你。识相的闪开，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呸！”
爱兰的性格不是一般的泼辣。见这几个男人不识好歹，张嘴就往刚才说话的男人身上吐了口涂抹。被吐了涂抹的男人先是愣了一下。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老婆子居然敢吐他口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心头瞬间被愤怒填了个满当，骂道:“你TM找死！”
男人抬起胳膊，沙包大的拳头想往爱兰的脸上砸。
拳头并没有砸到爱兰脸上。
或者说，是被拽住了。
虽然那家伙不过来帮忙，但他老婆自己还是要护的。
玖零无奈的叹了口气，右手抓着男人不断使劲的胳膊，说道:“说实话，我最讨厌的就是麻烦了。”
“所以你们能回去吗？咱们可以当无事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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